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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丽玲:打开镜头往里走

2000-03-15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一部反映赴日留学生活的纪录片《我们的留学生活》一度感动了亿万中国观众。这是在日本的400多名中国留学生同心协力用生命和心灵创作的。他们自己策划、集资、拍摄、制作,历时4年,跟踪拍摄66人、采访数百人、拍摄一千多盘磁带。该片的总策划、制片、导演和解说张丽玲用4年的时间将自己的梦想变成了现实。光明日报出版社新近出版的《追梦女人——张丽玲与〈我们的留学生活〉》(刘放、刘莉生、王宛平著)一书详细讲述了她们拍片的艰难和快乐。下文是该书的节选。

1996年3月13日,一个由中国人和日本人组成的摄制组组成了,中国人有张丽玲、张焕琦、张丽烨,还有一些不固定的成员,日本人有导演池田和几个年轻的实习生。这是张丽玲等待了许久许久的日子,也是张丽玲的梦想开始变成现实的日子。磁带放进了摄像机里,焦距调准了,摄像机转动了,张丽玲的梦在镜头下延伸开来,无数在日本的中国人挤进了镜头里,张丽玲把活生生的现实搬进了另一个形象世界里,等待国内的中国同胞欣赏,等待全世界的人观看。

当然,这一天取决于横山隆晴。

他后来对记者说起这一段心路历程:“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,做出这种许诺。我的意思是说,我当时实在太忙!处于制作节目第一线的位置的人,时间是以分钟计算的。我在企划制作部担任全权责的制片人,不间断地制作节目。我决定派出一个我认为可以信赖的导演带他们,并配备一支由刚刚毕业的实习生组成的拍摄队伍。”同时另派一个摄制组来拍摄张丽玲的拍摄过程,其中有摄像师、录音师和其他技术人员。

从此以后近9个月的时间,横山隆晴再没出现。他本人一年有近300部片子挂名,他分身乏术,张丽玲这边就全交给了那个叫池田的导演。

摄像机终于有了,摄制组终于有了,剩下的就是去拍摄了。张丽玲恨不能每天工作24小时,可是她是大仓的员工,每周7天的时间有5天属于大仓,只有两天属于摄制组,没有时间保证,拍摄的进度就快不起来,即使把那5个黑夜全部用上,也拍不完那些在为生活和命运抗争的中国留学生。张丽玲只能缩短她的休息时间,把能够利用起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拍摄上。

日本的摄制组是按工作日来计算时间的,不管一天干多少活,只要出勤,就算一个工作日。张丽玲知道一个工作日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,她一边自己没命地干,同时也要求摄制组把时间利用到最大限度,有时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。

有一次他们去东京的一个海鲜集散市场——筑地拍摄,张丽玲让日本人见识了什么叫拿生命作赌注。在日本的电视界凡有常识的人都知道,只要是夏天去拍筑地,那就是一天只能在这里干活,而不能再到别处去,因为筑地的环境非常差,味道难闻,垃圾遍地,再加上天气奇热无比,一走进来就会让人恶心,别说再扛着个几十斤重的摄像机了。他们凌晨4点就来到筑地,摆开摄像机就拍。正值夏天最热的那一段时间,市场里的温度很快上来了,张丽玲与拍摄人员的衣服不一会儿工夫全部被汗水湿透,需要不断地喝水以补充体内的水分。

一连拍了近8个小时,终于拍完了,那几个年轻的日本人脱下衣服,拧着汗水往下滴,嘴里说着:“总算拍完了,简直快要脱水了,赶紧回家洗个澡,把身上的臭味洗掉。”

张丽玲却说:“对不起,现在咱们还不能回家,我已经联系好了另外两个人,需要现在马上去拍摄。

摄像师顿时火了,叫道:“你有没有一点常识,谁敢拍完了筑地还去拍别的?你是不是疯了?”

其实张丽玲心里也非常愧疚,看见他们热成那个样子,累成那个样子,实在不忍心提出再去别处拍摄,可是她也不知道拍筑地会那么累,事先联系好的拍摄也不能不去。她只好要求摄制组配合:“我知道你们累,你们热,我也与你们一样,但已联系好了不能失信,你们只好辛苦一点,拜托了!”

“我们不干,要去你去。”

“好,那你们把摄像机给我,我去!”

张丽玲的态度非常坚决,日本人无话以对,他们绝没想到一个小女子态度会这么坚决,让人无法拒绝,他们只好跟着张丽玲走。

下午拍完,又拍了一个晚上,直到把接下来的两个人物拍完时,已是凌晨两点。现在播出的十集片子里,只用了那天拍摄的两个镜头。

那天的平均温度是41度,他们共喝了68瓶矿泉水。张丽玲说:“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。”

纵使这么辛苦,拍摄质量并不高。这是最让张丽玲着急的。横山隆晴已经有言在先,给张丽玲派的人水平并不高,其中还有实习生,摄像师在日本也是不入流的。在当时的情况下,张丽玲只能接受。张丽玲想以她的热情换来高质量的拍摄,可是事实不是这样。虽然摄制组里的日本人也很努力,可是远达不到张丽玲预期的效果。张焕琦在国内做过导演,对摄像也略知一二,看到那几个日本人拍摄跟不上,恨不能自己抢过摄像机来拍。

日本导演池田对拍摄的事情不很上心,却一直在打听张丽玲经费的问题,经常在拍片间歇抓住张丽玲,问道:

“你到底有多少钱?”

说老实话,经费一直是困扰张丽玲和整个摄制组的问题,虽然横山隆晴慷慨地提供了摄像机、技术人员,但张丽玲总要承担其他一些基本的费用,车辆、吃饭、磁带等等,都是要花钱的。张焕琦曾经回国内找钱,可是没有找到。张丽玲就决定自己集资。张焕琦说这样风险太大,不但要冒失业的危险,还要把自己的积蓄都搭进去,而片子能不能播出都还是未知数,下这样大的赌注,搞不好会耗进去后半生所有的财富。张丽玲说那就耗进去。能下这样大的决心,的确没有什么可怕的了。张丽玲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,又在亲朋好友中借了一些,先凑了约有一千万日元,先让机器转起来,然后打算一边拍一边找钱。

当时张丽玲的姐姐和姐夫还在日本,开拍以后,他们要回国,张丽玲就说:“那正好,你们走吧,把存折留下。”张丽玲的姐姐和姐夫只好乖乖地把存折留下了。

张丽玲的钱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凑起来的。机器一转动,钱就如流水一样地花掉,很快,一千万日元就光了。

面对池田对制作费用的担心,张丽玲不想撒谎说没钱,可是钱在哪里她心里又没底。刚开拍的时候,池田问张丽玲,张丽玲曾大方地说:“我有一千万。”

池田马上说:“一千万不够。”

张丽玲又壮着胆子说:“我还能找到三千万。”

池田又说:“三千万还不够。”

张丽玲心里有点慌,只能搪塞说:“你放心吧,车到山前必有路。我肯定能再找到钱。”

池田步步相逼:“你告诉我你到哪里去找。”

张丽玲却无言以对。

当时如果张丽玲再找富士电视台投钱不是不可以,不过那样富士电视台就会干预很多,收视率,拍摄方法等都要干预,张丽玲咬着牙挺着,自己想办法。

等摄制组实在没钱的时候,张丽玲回过一次国,找到在国内做了老板的好朋友,向他诉说了拍片的情况,并说:“我肯定会还你,但你要做好我还不起的准备,在我还不起你你还要借我的前题下,你才能借我,但我这一辈子会尽我的最大努力去还你。”

朋友马上拍给张丽玲十万美元,对张丽玲说:“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,我借给你钱虽然是看你的情面,但更重要的是凭我作为一个商人的直觉判断,我觉得你所做的事情很有希望,才会把钱借给你的。我知道你的性格,过去你是从来不借钱的,现在你借,说明你对未来抱有信心。你尽管用,不要内疚,只要把片子拍好,什么都会有的,钱更不用愁。”

拍摄在继续,张丽玲与张焕琦的担心也与日俱增,因为他们越来越发现池田率领下的摄制组不能达到他们的拍摄要求,张丽玲多次找横山隆晴,想把情况如实地反映给他,可是到哪里去找他的踪影呢?一年要负责300部片子的拍摄,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再来过问一个与他本职关系不大的片子呢?张丽玲忧心如焚,却不知道怎么办。

对于这一段拍摄的情况,张焕琦与张丽玲一样刻骨铭心:

“对日本人的摄制组来说,这个工作是太辛苦了,心里不太乐意。更重要的是,这些摄影助理经验不足,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人,生活磨炼也不够。我一看这架势不太像拍纪录片的。一到现场,架起三角架,有的时候没拍上,还要人家重来一次。

“这些日子是难忘的日日夜夜。磁带一天要拍十盘左右,每盘五六千。我们看一盘还剩五分钟,也舍不得剩着,还让摄影师拍掉。拍摄时,早上起来,7点钟集合,算一下人数,到便当店按照人数,买快餐盒饭和饮料,三张一千日元的票子就没了。我们想,别人赚钱盖房子,我们干自己想干的事。这样拍纪录片听都没听说过。一块相处的朋友,都站了出来,一给他们打电话,他们说,原来都开始了,要不要帮忙?星期六星期天找人见面,喝杯咖啡,三个人一千五,三次见面五六千日元,那是小事,朋友说我怎么帮你,一个朋友刚刚学完车,答应帮忙开车,这下我们不用拿着三角架挤地铁,至少可以免去繁重的体力劳动了。就这样,从冬天到夏天,从夏天到冬天,一天也没休息过。不是不想休息,而是不行,星期六星期天全都泡上了。”

9个月过去了,张丽玲、张焕琦、张丽烨以及每一个被拍摄过的中国留学生都付出了许多心血和热情,当然池田领导下的摄制组也付出了心血和热情,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些心血和热情能换来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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